(一)
十一月河水清洌,適合做成塔尖
收割余下的刀口正慢慢撫平
田野上,吹拂著大病愈后的輕松
我坐在河岸,用紅筆標出你的位置。
中年了,許多事物變得易于確認:弧形的
池塘說明它是個空殼,梯形的則蓄滿幽靈。
你笑著,在地圖中合上小木箱
果子爛了,以迎接初雪
(二)
燕雀不知鴻鵠,卻是秋日同窗
在宿命的叢林
你變成我,我變成你。
有時在枝頭共眺,山下連綿無盡的村莊
每一戶都住著母親。時而灰蒙蒙,時而鐵銹色
無端端悲喜交加
有時繞著貧窮的屋檐,飛五圈
如將這屋檐捆綁了,再捆綁,五次。粥潑了
哭著:要解開,要割斷!
(三)
炊煙散去了,仍是炊煙
它的味道不屬于任何人
這么淡的東西無法描繪
(四)
野花頹敗,像你換了一個面孔。
年輕人更加耗電,伏在小木桌上寫信
倘我的卷刀不夠鋒利,你的結局將在鉛筆中
遭到涂改。哦,捂著胸口的小河嗚咽
翻騰了幾百里,仍是克制不住的泡沫
在落款。我垂柳的教鞭指向水面
你畫出的波浪發黃,小石橋更高地拱起
負木柴的佝僂老人正經過
黑壓壓的人群走出了河底的淤泥
(五)
我把詩稿置于陶罐中
收藏在故鄉雕龍的屋梁。
此屋建自明末,多少衰落的星斗敲打過
這魚鱗狀小青瓦――――
多少人消失了
穆旦啊,北島,你們在夏季的圩堤沖出缺口
而我恰是個修補圩堤的人。
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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